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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飞舞的蒲公英播撒种子:泰州学派教育思想的特质
发布时间:2024-05-15 14:36 信息来源:社科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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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到“三不朽圣人”王阳明和他的学问,肯定“王阳明的心学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,也是增强中国人文化自信的切入点之一”。王阳明的得意弟子王艮继承和发展了阳明心学,创立了王门极具特色、明代中叶以后的首个启蒙的思想流派——泰州学派。泰州学派能够使阳明心学风行天下,亦使自身在中国思想史上占据重要地位,不仅得益于王艮后一批如徐樾、王栋、王襞、颜钧、何心隐、罗汝芳、李贽等杰出弟子和再传弟子,更得益于其平民儒学的哲学思想特征和平民教育的践行,因此凝练泰州学派的教育思想特质,对理解该流派的思想要义和影响力具有启示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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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提高教育的地位——“位天地,育万物”“尧舜事业”

自先秦起,百家争鸣的各学派皆重视教育,然以儒家为最,孔子被尊为“至圣先师”“万世师表”。王艮开创的泰州学派以儒学为知识母体,不仅继承了教化理念,而且将教育地位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《论语》中记载了一则孔子和子路的对话,表达了孔子“庶”“富”“教”的思想;孟子明确指出:“夏曰校,殷曰序,周曰庠,学则三代共之,皆所以明人伦也。”王艮的老师王阳明亦言“今教童子,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。”可见,孔子重教化,孟子和王阳明皆认为教育是为“明人伦”。而王艮则掷地有声地说:“孔子学不厌而教不倦,便是位育之功。只是学不厌,教不倦,便是致中和,位天地,育万物,便做了尧舜事业。”在王艮看来,孔子虽然没有尧舜的地位,但是他的学业和教育功劳与尧舜不相上下,教育是一项“经天地”的伟大事业。王艮对教育地位的认识超越了前圣。


二、树立教育的价值标杆——以道济天下

泰州学派作为普通百姓的代言人,虽然不直接参与或较少参与当时政治,然作为学人必有理想,而儒学乃是治世之学,泰州学派必然保有政治使命,即以国家安定、天下大治为己任,这是学派哲学思想体系的终极追求,也是其教化民众的价值取向。王艮29岁时梦“天坠压身”“独奋臂托天而起”“万人欢舞拜谢”,他醒后“顿觉心体洞彻,万物一体”。此梦反映出王艮潜意识有拯救世人、整顿社会的责任担当。他曾做《鳅鳝赋》,阐发的“天地万物为一体”的观念也蕴含着解救人民苦难的社会关怀。随之,王艮必然面临如何济世的问题。其师王阳明毕生兴办学校、亲自讲学,认为兴办教育是倡明学术、转变风气和立政治民的根本。王艮继承了阳明思想,找到了一条济世之路:“师道立,则善人多,善人多,则朝廷正,而天下治矣。”“欲使人心和洽,在于教育有方”“人人君子,比屋可封”。意即“教”可改造人,进而政治清明,社会和谐,天下大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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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明确教育的出发点——圣凡平等

汉唐时期,儒学以治世之道成为庙堂之学,至明代时能深入至家族、乡间而发展为平民儒学,泰州学派发挥了重要作用。王艮的代表哲学思想是“百姓日用即道”,奠定了泰州学派走儒学下行路线的基础,他曾言:“不以老幼贵贱贤愚,有志愿学者,传之。”他晚年阐发的“大成学”表达了人人可成圣而达到社会太平的教化抱负。何心隐亦云:“商贾之大,士之大,莫不见之,而圣贤之大则莫之见也。”李贽的“童心说”也断然否定圣凡之别、贵贱之分。可见,泰州学派的教育出发点是圣凡平等,填平了“圣人”和百姓之间的鸿沟,发展了孔子的“有教无类”思想。在此教育出发点之下,泰州学派的教育对象主要面向平民百姓。王艮曾自制蒲轮车周游讲学,车上标语为“天下一个,万物一体。入山林求会隐逸,过市井启发愚蒙。”且“陶人不止乐吾韩贞,樵人不止乐斋朱恕”,可见其不少得意弟子皆出身平民。泰州后学韩贞等秉承师志亦“以化俗为任,随机指点农工商贾,从之游者千余。秋成农隙,则聚徒谈学,一村既毕,又之一村。”泰州学派对教育的普及化和改善风俗居功至伟。


四、秉持教育的理念——贵“德、乐、独”

泰州学派追崇“人人君子”的崇高人格理想和经邦济世的精神境界,因此其教育理念首要贵“德”。王艮提出:“在上者专以德行取士,在下者专以德行举士,父兄以德行教之,子弟以德行学之,师保以德行勉之,乡人以德行荣之,是上下皆趋于德行,躬行实践于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间,不复营心于功名富贵之末,而功名富贵自在其中矣。”泰州后学徐樾在与云南叛军的作战中为国捐躯,用生命践行了学派的道德理想。另一传人罗汝芳在云南为官多有建树,使百姓安居乐业,将学派的道德理想与社会实践相结合。其二则为“以乐为教”。虽然儒家本就具有“乐学”精神,然而毕竟“学海无涯苦作舟”,朱熹就主张“整齐严肃、严威严格”的教风。但是王艮受到王阳明“乐是心之本体”的影响,提倡学子乐中求学、学中求乐,还创作著名的《乐学歌》。后学李贽于70岁时也作了一首《读书乐》,阐发读书之趣和终身学习的追求。泰州学派亦践行快乐教学,如罗汝芳常常“抵掌其间,坐而谈笑。人望丰采,士乐简易。解带披襟,八风时至。” “乐”学成为泰州学派的特殊风格。其三则为贵“独”,即“学贵自得”。王艮的“淮南格物”学说肯定了人的个体价值,他本人质疑经传,甚至质疑师说,具有独立思考、质疑批判的学术精神,因此他也主张学子不必拘泥经典、权威,而要用自己的思考和实践来参悟经典。后学韩贞也曾说:“一条直路本通天,只在寻常日用中。……自是不修修便得,愚夫尧舜本来同。”正是因为泰州学派的这种贵“独”精神,使得学派诸多传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体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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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改进教育的方式——求新求简,启发讲学,身教榜样

泰州学派的教学方式较为独特:一是不困守先儒之言,用新意解释经典。王艮出身灶丁,年少时因家境贫寒而未受多少正规教育,所以其治学讲求“多发明自得,不泥传注。”他开门受徒后也因此主张“以经证悟,以悟释经”,不以圣贤经书为判断是非善恶的标准。二是提倡简易教学,将经典通俗化。泰州学派把百姓作为主要教育对象,必然需将“阳春白雪”的儒家经典改造成简易儒学,所谓“此至简至易之道,视天下如家常事,随时随地无歇手地,故孔子为独盛也”,泰州学派“无意中开发出了使儒家经典通俗化的途径”。三是重视启发讲学。泰州学派以讲学方式普及教育,学派代表人物善用生活实例启发学生,如王艮一次在阳明书院讲学:“指僮仆之往来、视听、持行、泛应动作处,不假安排,俱自顺帝之则,至无而有,至近而神,……一时学者有省。”其再传弟子罗汝芳也以童子仆捧茶来启发友人:一友问及“岂童子亦能戒慎恐惧耶?”罗子答:“茶房到此,……不曾打破一个茶瓯。”友说:“如此童子只是日用不知。”罗曰:“他若不知,如何捧茶。”泰州学派用百姓家常事阐释“道”,可以说真正将儒家理论有效地付诸于平民阶层。四是提倡身教、榜样的作用。一次王艮讲学后回家,途中遇到大雨,便亲自返回东淘精舍取木屐,而不让随行学生代劳,事后学生问他原因,王艮答:“言教不如身教之易从也”。他还言:“教子无他法,但令日亲君子而已。涵育薰陶,久当自别。”


结语

黄宗羲认为“阳明先生之学,有泰州、龙溪而风行天下”,泰州学派是王门后学的重要学派,也是中国古代社会后期学术思想界启蒙思潮的先驱,闪烁着灿烂的学术光辉。任何学派的兴盛都离不开理论价值和教育效果,泰州学派的哲学理论价值像养料滋润着教育思想,而教育实践如飞舞的蒲公英将学派思想的种子播撒在全国各地。学派的“位天地、育万物”理念将教育地位提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;其“以道济天下”、圣凡平等的思想,为重塑教育者心灵、教书育人工作树立了价值标杆;其贵“德、乐、独”的教育理念,为提高个人道德修养、为学的内在动力提供了理论指引与践行方法;其“求新求简,启发讲学,身教榜样”的教育方式,为教育的改革和发展提供了诸多参考价值。